【祁放小报告】狐说 09
镜水镇因这镜湖的缘故,来往的人算不得多,称不上有多繁华,倒也给了一种营生足够的空间。
杨柳巷,便是这附近城镇中最大的一家勾栏院。杨柳青青沟水流,莺儿调舌弄娇柔——便是外人口中的杨柳巷。这家勾栏院开在镜水镇和其他几座城镇的交界处,向来不缺客人。里头的姑娘也是千姿百态。若是喜静的清客,自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佳人当一回红颜知己;要是寻欢作乐的显贵,也多的是风姿绰约的绝色。
然而这都不是杨柳巷的特色。杨柳巷最大的不同便是进出全凭自愿,据传言这里的姑娘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,进来第一天就和鸨母签字画押定了年限,少一天走不得,多一天也不要。也许正是因为这样,杨柳巷才源源不断地有形形色色的美人。
“天姿国色也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,这家主人倒是好打算。一石二鸟,一来叫人感觉够新鲜,二来也不用养无用的人。”祁放一手摇扇,悠哉悠哉地骑着马。
“你每来一次都要感叹一次,是想改日自己也开一家?”孙璟一夹马肚与他并肩,毫不犹豫地打击他。
祁放微微摇头,紫金发冠后的发尾轻晃。“若我真有心,还用等到现在?只不过是‘赞叹’一句这家老板的黑心,还能一开就是数百年,足见其如墨的心肠。”
孙璟冷哼一声:“我们可是有求于人,你要是这么打招呼,我也不保证她能给你们放行。”
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说话间面前已是朱墙碧瓦,孙璟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马车道一声:“到了。”
马车里传出一句轻飘飘的“嗯”。
杨柳巷,远远瞧着就能看出富丽堂皇的恢弘楼阁,丝竹不断,管弦不绝。头两层只在两侧和前方有客席,中间一方舞台,自三楼往上便是客房和姑娘们的闺房。
勒住马,两人从马上一跃而下,将马绳交于车夫。孙璟和祁放今日都换上了薄底轻纱的衣装,看上去真有了几分出来嬉玩的纨绔子弟模样。
马车也停了下来,马夫掀起帘子,一人款款而出。墨色长发以朝云近香髻梳起,别一根水玉发簪。身量比寻常女子略高些,显得身姿更加纤细窈窕。松石绿的长裙,随着绣鞋前进,一步一飘。
孙璟与祁放走到“她”身侧,与“她”一同如楼。
甫一入内,便有大把目光汇聚过来。祁放和孙璟自觉放慢脚步,保持三步远的距离。
走在前头的人,乍一看不觉如何,甚至还有一块白纱覆面。只是视线稍稍上移,便能看到面纱上那双明眸,澄明如镜,平静无波,细瞧之下,又觉内中蕴藏万千星河,激起观者内心的波涛汹涌,直叫人移不开眼,想要一品再品。
丝竹之声渐止,整个两层大堂里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。虽说自己找上门来是这里的规矩,但寻常女子,若非事出有因,又岂会来这种烟花之地拿自己做交易。窃窃私语声起,许是在猜测这位姑娘遇上了什么事,但更多的是对接下来的期待。
一身姿摇曳、衣着华贵的女子上前,眼角扫过“她”身后两人后微微行礼:“我叫玉娘,是这里的管事。敢问姑娘有何贵干?”
“这是舍妹。”祁放上前一步,抓住“她”的手,一脸哀戚道:“家妹自幼失声,口不能语。家父曾是一方富甲,然家道中落。家妹与一书生有过媒妁之言,怎知那书生见我家落魄,便弃她而去。从此家妹一蹶不振,直到听闻杨柳巷,便执意从京城赶来,想要投身于此。”
一番言语情真意切,听得四周唏嘘一片。却也有人不解:“你这做哥哥的,就这么放纵自己的妹妹?”
祁放感到对方的手有所顾忌只能微微挣扎,攥得更紧,还举起放在胸口,接着道:“我本也是无奈,振兴家业之余,无暇料理她,才致使她剑走偏锋,非杨柳巷不入,否则便以命相逼。是我这做哥哥的失职了。”
孙璟在他开始的时候就退到一旁角落,现在只庆幸还可以接着阴影调整表情,不然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眼角抽动起来,就白白糟蹋了这一场戏。
祁放在身旁人彻底绷不住要发狂之前,松开手,一本正经对玉娘作揖道:“在下听闻杨柳巷亦可卖艺,且不签死契,便想一遂小妹心愿,还请管事行个方便。”
玉娘略一欠身,细细打量了这位小妹一圈,对祁放笑道:“玉娘不是无情的人,令妹遭遇惹人怜惜,然而……”玉娘眼眸一转,“这留与不留,不在玉娘,而在令妹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明日开朝春宴,若是令妹能得到在场客官一半的赏识,便可留下。”
祁放点头:“那便多谢。”
“公子客气了,还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?令妹芳名?”
“我姓齐,叫齐桃,家妹闺名……抱缟。”
身侧之人侧目,见祁放神色自若,只能对着玉娘行礼表意。
“既然如此,还请齐公子和抱缟妹妹,还有……”
“那是我的朋友。”
“哦,那还请三位去客房休息一晚,以待明日。”
三人走后,大堂中乐声又起。
三人被带至五层,这层多为清客来听曲作诗的客房,相较三四层少了些不可说的声音。
初一入房,孙璟便倒了杯茶,在桌上蘸水写下“隔墙有耳”。
祁放施了个幻术,循墨不言语又加了层隔音结界。
孙璟坐下,重新倒了杯茶:“感觉如何?”这话显然不是问祁放的。
“不好。”循墨也不客气。
祁放轻笑一声:“我倒觉得不错,星君往日不是灰的就是黑白的,换个颜色也挺合适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循墨怒眉冷眼。
孙璟饮下茶,嗅出空气里不太对劲的氛围,起身就溜: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,就先回去了。”
祁放展开折扇,半掩住脸,只剩一双眼睛笑眯眯地打量着女装的循墨。
循墨冷哼一声,转身不再看他,思绪却是回到两天前——
孙璟低头握拳于嘴边道:“还需星君做出些牺牲。”
循墨毫无惧色:“事关重大,若真有必要,循墨不会推辞。”
“那就……请星君稍候片刻。”
孙璟起身离开,再回来时,怀里多了个包袱。
“这是?”循墨出声。
“咳咳。”孙璟也有几分赫然,所以并未回答,只是打开包袱递给循墨。
循墨抖开布料后,陷入久久的沉默。
“哈哈……咳!”祁放正欲放声大笑,却被孙璟默不作声地踢了脚,忙收住。
孙璟看了祁放一眼,说:“若是星君为难,不必勉强。”
“循墨星君岂是无信之人,一言既出,五岳为轻。”祁放开口。
“我……”
“何况只有这一条途径能顺利进入镜湖底。昨日我去探查过,湖中遍布大大小小的微小空间,稍有不慎,便会卷入。以我们的修为,脱困不难,只是费时。等我们到达湖底,狴猯也许早就为祸世间。”
循墨神色微凛,显然在权衡其中利弊。
孙璟和祁放也不逼他,只在一旁静静等待。
“好吧。”循墨狠了狠心,但还是要问个明白,“只是我不明白,为何只有我?”
“祁放与我的身形……”
循墨看看两人显然高出自己的身量,一口怨气只能往肚子里咽。
“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。”
三人围桌而坐,开始了详细规划。
总之,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通过明日的朝春宴,留在杨柳巷,等这里的真正主事现身,再与她商议进入湖底之事。
但明天真的能那么顺利吗……
循墨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,手却被另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接过,换成对方的双手不轻不重地揉压穴位。
熟悉的触感……
循墨一怔,却旋即推开对方的双手,起身后退数步,一脸戒备地看着祁放。
祁放倒也没有生气,只是收回手重又拿起折扇:“星君听没听过一句话,过犹不及。”
他上前一步,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“星君与我无冤无仇,之前也不过几面之缘,为何对我的接近这么排斥?”
“是你越界了。”
“我们也算相处了数日,我自认星君对我不算厌恶,为何态度却这么微妙?”
循墨背过身不再看他:“我只是奉天帝之命与狐君同行,你我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。”
“那我要是想与你做朋友呢?”
“我不愿。”
“为何不愿?”
“仙狐有别。”
“凡人眼中,我们并无区别。”
“那是凡人。”
“在我眼中,亦是同样。”
“你……你何必这般明知故问。”
循墨轻叹一声,再转身时,祁放不觉何时走到他身后,转身几乎便落入他怀中。
循墨倒也不退了,只抬头望他:“狐君当真不明白我所言为何?”
祁放神色也极为认真:“明白。只是我不希望你对待沭榕与对待我不同。”
“这……”倒是循墨语塞了,“天帝与我自幼相识,是这数万年来的知己同修,我们既为君臣,又是朋友。狐君此话,我不明白。”
祁放神色几变,最终只是举起折扇轻敲循墨额头。
“你只要记住我的话,其他的日后再说。”
说完,便解开各种术法,装模作样地留下几句兄长关心妹妹的话,就出去了。
只剩循墨一人立在原地,低头深思,望着倒真有几分被人所弃、郁郁伤怀的样子。
——TBC——
我!终于!从无穷无尽的加班中解脱了!一个月,加班40个小时是什么水平!
祝大家猪年大吉!新年快乐啊!新的一年要平平安安、万事顺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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